第十二章 我没抱过别人-《北纬三十三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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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鼎杯48强诞生之后,组织单位6人一组地分了8个组,准备一周后选出前8强进入到下一轮4强争夺赛。据说为了证明这次比赛并不是乱来,8强选拔赛被举办方安排在起州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
比赛通知下发那天,江浮晚上去前海打工时被周木叫到了办公室,没有绕弯子,直接问:“有没有兴趣全职去打台球?”
江浮正赶着趟吃晚饭,面包鼓了一嘴:“全职?让我进国家队?谁这么有眼光?”
周木整个人陷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中,看江浮那么个反应,露齿一笑,眼尾处细纹堆叠,整个人就显得有了那么几分阅历的样子:“国家队是那么好进的?”
江浮把手中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不是国家队,叫什么全职?”
“是这样的,”周木往前欠了欠身体,从桌子上的烟盒中掏出一根烟,“方鼎集团的老总,年轻的时候在台湾有球王称呼,现在来大陆发展事业,不忘初心,想成立一个台球俱乐部,这次比赛也是为了招募球员,他看了你那天的比赛,觉得你很有潜力,有心想……”
江浮把面包的包装袋扔进他办公室的垃圾桶,然后从他办公桌上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打野球啊?没兴趣。”
“这样你就不用来我这里打工了,对方开的价格不低。”
江浮解释:“我还得读书呢,哪儿来的时间。”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周木手里把玩着火机,并不未把烟点着。
“不是,”江浮说,“我在你这儿打工,那顶多叫旷课,如果我去了方鼎打全职,那就是辍学。”
周木笑着把烟点着:“对你来说,有区别?”
“当然有了,旷课最多是成绩不好,成绩再不好那我也还是个学生。可我要是一旦辍学了,估计也就只能当个社会渣滓。”
“行吧。”周木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越过桌子递给她,“考虑清楚了打上面的电话。”
为了给周木留面子,江浮伸手接了过去,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又被周木叫住:“江浮,哥是过来人,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人生其实是真的有捷径可以走,选择有时候大于努力。”
江浮当着他的面把名片揣进了衣服口袋:“好嘞,我会好好考虑的。”
但是一转身,她就把名片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江浮刚从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9号桌,就是那个事多玩家必争的台子,正有人在那里搞事情。
冰冰冲过来要去叫周木,被江浮拦了一胳膊:“谁啊,闹什么?”
“谁知道,突然来了两个女的,疯了一样拿台球互砸,年纪不大,长得也都挺漂亮,怎么就脑子不好使呢,净给人找麻烦。”
脑子不好使,上一次冰冰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唐意风和温想在隔壁网吧练听力……
温想……
江浮几乎是下意识地朝9号桌冲,过程中连撞几个正在出杆的客人,遭到咒骂也不带管的。
“小妹妹,是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了呀,要不要姐姐帮你报个警问问看?”
满头紫红色头发化着烟熏妆的女生边嚼口香糖,边挑衅她对面站着的人,她锁骨上文着的蛇头怎么看都像是能和铁观音胸口的那个凑成一对。
说到铁观音,那货居然还真的在现场,正两手抱胸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一双狭长的眼睛在两个为他争风吃醋的女生之间来回切换,江浮都怀疑要是现在给他一个喇叭,他都能在中间给她俩加油助威。
“谁小妹妹了?”开口的果然是温想,带着委屈过后故作坚强的腔调,“别以为你化成个鬼我就不认识你了,你不就是四中下面那个技校的谁嘛,阿拉伯数字认全了吗,你就帮我报警?”
“说谁文盲呢?”烟熏妆女生憋红了脸跳起来质问。
温想根本不带怕的:“谁是我就说谁呗。”
“我看你就是欠揍。”
一句话就击碎了烟熏妆女生的玻璃心,抓起台子上的台球作势要往温想身上砸。
江浮大步上前,在她甩出台球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有病啊,要闹滚出去闹。”
烟熏妆女生转移目标,冲着江浮:“你是谁啊?”
“你爸爸。”说着,江浮一个用力将她手中的台球给夺了过去,“咣当”一声丢在台子上,然后转身扫了一眼正笑得十分欠揍的铁观音,“能不阴魂不散吗?缺钱给你烧点冥币过去?”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铁观音都还没开口,温想就扭身不分轻重地把江浮往后面使劲一推。
没有心理准备的江浮连着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在了斜后面球桌的边角,疼得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温想你瞎啊,”江浮咬着牙,“人家当笑话看你呢。”
温想脸红脖子粗,撕心裂肺地回:“我给他当快乐源泉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能别跟个神经病一样管天管地的吗,我需要你管?”
空气突然安静。
这话有点伤人了,江浮眼眶一热,扶着台球桌站起来,呼吸都扯着心脏,生疼。
她走到铁观音面前:“打一局,我请。”
江浮弯腰把散落在地上的台球捡起来,开始摆球之前铁观音拉住她:“江浮,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浮甩开他:“球你开,我让你三个自由球,赢了,以后你爱咋咋;输了,你要是敢再出现在温想面前,出现一次我找人削你一次。”
温想脸憋得通红:“你凭什么……”
决定我的事情?
温想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被江浮一记眼刀给堵了回去:“凭你从出生开始就跟我抢奶喝,导致我小时候营养不良老生病,我没怨过你;凭咱俩上幼儿园,都是我爸抱你我走路,我还把零食分给你,我没怨过你;凭你六岁那年把自己走丢后,大冬天我被罚到门外,站到半夜发了高烧得了肺炎差点挂掉,我没怨过你;凭你十三岁时在学校被欺负,我去找人算账,被人拿椅子砸了脑袋现在头上还留着疤,我没怨过你……凭——”有点说不下去了,江浮缓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闲得发慌,为你发神经。”
温想更了一下,哑口无言。
收回目光的时候,台球馆门口挤进了一个江浮现在不太想看到的人。
唐意风背着书包,校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手中拿着刚从对面24小时书店买的书。
江浮的腰被撞得有点直不起来,她就弓着身体,做摆球状,朝唐意风看过去,眉眼一弯,冲他使了个去隔壁网吧等她的眼神。
唐意风喉结一滚,拿书的手骤然握紧,不想听她的,但也不想让她为难,最后狠狠地扫了一眼铁观音,扭身退出了。
其实全程都很蒙圈的铁观音早已经在心里爆粗口,现在又被唐意风莫名其妙地用眼神警告,他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是,我跟这女的没关系啊,我也没有要出现在她面前啊,每次都是她来主动招惹我的好吗。”铁观音十分无语地为自己辩解。
江浮不听,摆好了球:“开始吧。”
铁观音看了一眼对面泪眼汪汪的温想、口香糖都要嚼成精的烟熏妆女生以及身边正奓着毛的江浮,他很纳闷:“哎,不是,我招谁惹谁了?”
江浮替他挑了一根球杆:“哪那么多废话?难道你怕啊?”
铁观音接过球杆,但没开打,而是把球杆放在台球桌上:“好,就算我打,那我要是输了,合着你的意思是我要么滚出地球,要么下地狱呗?不然你家那小祖宗总能找到我啊,我都跟她说了我不喜欢她,她自己要上赶着,你还要我怎么办?”
江浮不怕把话说开了,说给铁观音听也说给温想听:“我们温想出生就没妈了,爸爸二婚后也没带她走,我是她姐,不是有句话叫长姐如母吗?所以,这件事我需要给出态度,至于听不听那是她自己的事。开始吧。”
铁观音相当于是赶鸭子上架,还是那么个心路历程——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就是垃圾。
这次更甚,被几十个人围观在一方小小的台球桌旁,深秋时节,他竟然紧张得大汗直流。
什么风水宝地,扯淡吧,以后9号桌就是他的滑铁卢,白请他玩他都不用了。
两人水平本来就不相上下,作为一个小老爷们,铁观音当然不肯被让球,再加上江浮从开始起气势就占着上风,铁观音开球后失误连连。
江浮主动将主球打进袋中三次,相当于履行了让他三个自由球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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