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驰骋不让须眉意-《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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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苑位于宝麓山与伊歌城交临之处,自来是供天家及士族子弟游幸狩猎的场所。其苑地跨天都、连直、蓝安、合谷、怀滦五境,纵四百里有余,其中灞、沣、祀、易、镐、郎六水出入交汇,聚山湖美景如画,八大殿、十七宫、二十四观、三十九苑星罗棋布,气势壮丽,巧夺天工。

    天朝穆帝迷恋仙道之术,在位时因宝麓山风水绝佳,曾动用十万民夫移山叠土连昆仑苑而造宣圣宫,历时十三年方成。

    宣圣宫构造精巧,美奂绝伦,其前天阙高二十余丈,上有金凤展翅迎风而立,铺玉为阶通往神明台。神明台拔地而起,铸有一尊高举玉盘承云接露的仙人,神姿缥缈,出伊歌城百里仍遥遥可见。宫中多处造设复道飞阁,相连琼台瑶池,恍如九霄仙境。当今天帝虽对炼丹求仙之事不感兴趣,但登基后却将此处定为皇族祭天及举行重大典礼的场所,逐步扩建行宫,每年必有一段时间在此居住。

    南苑围场深入山脉圈养百兽,形成可容千骑万乘的猎苑。卿尘同夜天漓纵马入内,眼前豁然开朗。天气一改往日闷热,不时飘着若有若无的蒙蒙细雨,丝丝缕缕涂抹着大地。丛林山野起伏铺展,似乎和远天接为一线,广阔连绵。

    卿尘将马鞭在近旁一抖,收回手中。刚刚一路上她都十分气闷,夜天漓座下“追宵”宝马异常神骏,数次比试总占上风,她见夜天漓笑得得意洋洋,不甘心地道:“若不是马好,哪容你这么嚣张!”

    “哈哈,别忘了你的马术可是我教的,难不成还想赢过我?”夜天漓抬手指了指方圆数百里的马场道:“这里好马无数,你尽管去选,选好了咱们再比。”

    卿尘揶揄道:“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能显出你这师父的厉害,你不会怕我赢你,还暗中留了一手吧?”

    夜天漓哈哈大笑,道:“你先叫声师父,我再多教你点驯马的法子如何?”

    “哼!”卿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去看有没有更好的马匹,四处看了一圈,但没见到一匹中意的。夜天漓跟在身旁笑说:“这么个挑法倒像选驸马,若见着差不多的莫忘了问清家世渊源。”

    卿尘瞪他:“选马必须投缘,难道你不知道?”

    夜天漓道:“劝你还是死心吧,我的追宵乃是万中挑一的名驹,若想高过它,除非风驰云骋不可。”

    “云骋,不就是那天受伤的那匹,东突厥进贡来的宝马?”卿尘扭头问道。

    夜天漓道:“不错,那日急着回宫未及追究,后来我传人细问过才知道,云骋性烈挑剔主人,那日又伤了两个驯马师,惹得他们发性,居然用了绊马索想驯服它。哼!这些大胆的奴才,幸好只是擦伤了皮肉,否则若真伤了这宝马,我倒看他们怎么交代。”

    卿尘道:“我觉得云骋好像没那么野蛮,上次还是我给它敷的药呢,它都没有反抗,还从我手里吃东西。”

    夜天漓笑道:“但凡宝马皆通人性,知道你不会伤害它,自然配合,但若要驯骑便不那么容易了。听说你给的药效果很好,想必云骋那点伤也已经痊愈了。”

    “我可是研究了不少药方,本是备着以防万一,怕骑马时摔伤了用的。”卿尘抿唇一笑,一边说着,一边放眼四望,只见不远处猎猎驰来马群,当先一匹色如霜纨长鬓扬风,似明月昼日雪影流光,自广阔的原野迎面飞奔而来。像是奔驰得尽兴,那马冠领诸骑,缓步停下,奕奕双眼桀骜不驯,傲气十足地往这边看来。

    卿尘眼眸一亮:“快看,是它,云骋!”

    “呵,正说它呢!”夜天漓沿她指的方向抬头,卿尘已向云骋走去。

    云骋见到有人过来,不屑一顾地迈着长长的步子转身,嘶鸣声中众马分群,各自散开。卿尘知道马儿若不肯亲近你,追也没用,站下叫道:“云骋……”

    云骋侧过头来,停了一停,大概是认出了卿尘的样子,记得曾经见过她,轻轻打了个响鼻。

    卿尘试着伸出手,云骋似乎并不排斥,慢慢靠近她身边,试探着嗅了嗅她的掌心,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友好,纯粹而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亲近的意味。卿尘连忙取出一粒松子糖,云骋显然很是喜欢,耳朵微微竖起来,开始在她手心慢慢舔食,不时地抬蹄轻嘶,一副惬意模样。卿尘便借机抚摸它的脖子,柔声道:“云骋真乖,你的伤好了吗?我上次来昆仑苑都没有见到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夜天漓见她一本正经和马说话,不由失笑,难得今天耐性好,便丢开缰绳让追宵自去吃草,自己去近旁树下休息。谁知不过回神的工夫,突然听得云骋一声长嘶,卿尘竟然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如银光闪电般向前奔出。

    “卿尘!”夜天漓吃惊大喝,他深知云骋戾烈非常,这几年已不知有多少驯马师死伤在它蹄下,惊出浑身冷汗,呼哨一声召唤追宵,迅速上马追去。

    云骋这时早已冲出数丈,追宵虽然神骏,放蹄疾驰,但云骋如御风腾云遥遥领先,始终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这时旁边随行的侍卫亦从四面追截过来,一时人声马嘶,吓得场中飞鸟小兽纷纷逃窜,方圆内马群皆尽惊驰。

    卿尘起初亦被云骋的速度吓了一跳,但云骋奔跑虽快,却并不发性乱跳,只要略通骑术保持平衡,在马背上反而异常平稳。她发现云骋并不抗拒自己,又惊又喜,索性大胆将缰绳一抖,不但不加约束,反而纵容云骋尽情奔驰。

    云骋时而扬蹄疾奔,时而略有收敛,无论如何卿尘始终放纵如初,只是偶尔试着轻带缰绳。如此人马相互适应,跑出数十里开外,云骋速度稍缓,追宵纵蹄如飞瞬间赶至近前,夜天漓对卿尘喝道:“稳住身子!”他靠近云骋探手扣向马缰,谁知云骋本来急速向前,此时却猛地停在当地,将追来的人马尽数闪到了几步开外,一个神龙摆尾般的大转身,扭头向后射出。

    夜天漓兜马回身,手腕一抖,甩出套马索圈向云骋。

    云骋灵巧地偏身斜冲出去,套马索竟蓦然落空。侍卫们先后出手尽皆无用,反而被耍得团团转。

    跟着卿尘和云骋转了几个圈,夜天漓突然隐约觉得不对。留心一看,卿尘眼中波光盈盈满是恶作剧的神情,脸上尽是没心没肺的坏笑,哪里有半分害怕的影子?再看她身形稳当灵活纵马和侍卫周旋,他将马缰一带停住,心里又笑又气。

    卿尘瞥见夜天漓的神情,知道被他看穿了,勒马回身,对他笑说:“敢不敢再比比看?这次绝不输给你。”她满心欢喜地抚摸云骋,云骋如她一般扭头给了夜天漓一个挑衅的眼神,竟是和她同声出气。

    夜天漓惊讶万分,却更哭笑不得:“你想吓死我不成?你若有个好歹,七哥不要我的命才怪!”

    卿尘抿嘴一笑,夜天漓狠狠瞪她,又被她用无辜至极的眼神看回,云骋那漂亮的眼中居然亦带着狡猾笑意,当真有气又不知如何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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