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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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是当世夸舒舒觉罗氏慈爱宽和第一人了,平时那些拍舒舒觉罗氏的谄媚之辈都没有这么夸的。敏若一时失笑,轻声道:“我知道了。”

    舒舒觉罗氏的身子就这样不好不坏地维持着,不见痊愈,但病情一时半刻还没有恶化得很严重,窦春庭私下告诉敏若这是因为她心有挂念,所以还有一口气吊着。敏若知道她吊着的那口气是为了什么,算着清军打雅克萨的时间,心道这口气也不知能吊到多久去。

    五月里宫中添了新丁,宜妃怀这一胎的时候一开始怀像不大好,卧床保胎好一阵子,当时康熙心里已怕不好了,结果生下来小阿哥虽然瘦些,先天也有些不足,却没有什么要命的病症,真叫康熙大松一口长气,正逢夏至之日,他欢欢喜喜地就去方泽祭地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看不过他太过高兴,五月十四那日已久病的六阿哥胤祚再次高热不退,没几个时辰便口有呓语,小小的身子烧得滚烫,在他额娘怀里闭眼离去了。

    这孩子生来身体就不好,病了许多年,这一病病得格外地久,德妃年前又那样着急地邀宠笼络康熙,宫中有明眼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准备,但这一天忽然到来,一条小生命地流逝还是叫人忍不住有些悲凉感慨。

    敏若的情绪倒是如常,只是看安儿看得又紧了些。

    宫里的孩子夭折的太多,安儿年岁还小,会遇到的危险就更多。原身前世安儿能平安长大,今生换成了她,她虽有把握,却也怕忽然有什么不在她预测之内的意外降临。

    又或许是因为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的缘故,她难免思虑得多了些,对安儿也更紧张。

    因她有着身孕,赵嬷嬷、云嬷嬷她们极力阻拦,康熙也没准她去送六阿哥一程。

    在那之后时隔半月再见德妃时,德妃似乎已经从丧子的悲恸中走出来了,一身素色更加清丽俏雅。听阿娜日形容过六阿哥去后德妃形容枯槁悲痛欲绝的样子,敏若竟然生出一些敬佩——无论是不是六阿哥病得久了,德妃心中早有准备的缘故,她能好端端地走出来,收拾好心情继续往前走,就足以说明她心性之坚。

    或者说倔强吧。这些年她一直憋着一口气想再要一个小阿哥,早年是因为六阿哥体弱,想多有一份保障;后来是因为六阿哥的身子眼看要不行了,总得为自己与娘家再做打算。

    可如今这股气憋着,又多了一分理由:她想再要一个小阿哥,有没有可能,她那小小年纪就闭了眼的六阿哥放不下她这个额娘,投胎回来再做她的孩子。

    德妃这样的想法其实一点都不科学,但敏若听了迎夏回禀,却微有些动容感慨。

    她从前碰到这样的想法,纵不会有置噱异言,但也不会有多感动。

    可自有了安儿,她的心好像就柔软了一些,如今肚子里又多了一小块肉,两个与她血脉相牵的孩子绑住了她,成为了她的羁绊,更把她这个自诩冷清冷清的人焐得柔软了起来。

    甭管转世投胎这事科不科学,总归都是德妃的一份念想。

    比起德妃,经历过太多次丧子的康熙还算镇定,只因这孩子是活生生地与他相处了数年,他才感到有些悲伤。

    经历得多了,如今宫里的孩子落了地,若看着就是立不住、养不活的样子的话,他便不会亲近。没有感情,伤心也是有限的。

    没了一个孩子,计划打算还要照走。

    六月里,康熙按照计划预期一样打算巡幸塞外,没带嫔妃,随行的只有太子与皇长子胤禔。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宫里的日子还要照过。

    皇贵妃自在生死间走了半圈,似乎也想开不少,对四阿哥的功课没有往前那么督促严厉了,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她牵着四阿哥两个人慢慢地在御花园里闲逛,母慈子孝,尽享天伦。

    佟家夫人许是心虚,先头隔好久才进宫一次,或是见皇贵妃的态度一如从前,逐渐放下了心,才恢复了一旬入宫一次以彰天恩的“惯例”。

    雅克萨大捷的消息传回京中的时候正是京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听闻舒舒觉罗氏听海藿娜说了法喀带军打破雅克萨城的消息后欢喜非常,进参汤一盏,白日还逗了逗颜珠与佟氏所出的小格格,晚间神智便糊涂起来,指着门口连问:“我儿来归?我儿来归?”

    海藿娜在旁连答未归,也是答了三次后,舒舒觉罗氏眼角便滑下泪,喃喃念:“等不到、等不到了……”

    再过半刻,竟又指着门口念起先后的闺名“果心”来,海藿娜便知不好,连声唤她也是无用,只听舒舒觉罗氏喃喃几声“果心不怕,额娘来了”,便彻底闭上眼,再无鼻息。

    隔日一早,报丧的帖子就送到了宫中。皇贵妃听到消息,忙到永寿宫,与敏若演了一出你坚持出宫、我死命阻拦的戏码,最终严令宫人不许纵容敏若出宫,要敏若以腹中子嗣为上。

    清宫对嫔妃的约束没有前几朝那样高,父母过世,只要请了皇上或太后的恩旨是可以出宫祭拜吊唁的,当然这一行为也需要脸面位份来支持,敏若身为贵妃,要出宫至舒舒觉罗氏灵前举哀并非不可行。

    但她如今有着身孕,不出宫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皇贵妃前来与她折腾了一番,更是消除掉了所有叫人或说她不孝的口舌话柄。

    说来多讽刺,生身父母,生前不能在身旁侍疾,死后不能吊唁举哀行孝礼。这事落到别的嫔妃身上敏若都得热情地帮她们骂一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到她自己身上,她却只有庆幸的。

    舒舒觉罗氏生前的事儿,便是海藿娜入宫恐也不敢细学与敏若,但敏若在钮祜禄家眼线不少,尤其是舒舒觉罗氏身边,这几年被她安排得更是人手严密,每四个人里就有一个赚两份银子的“二五仔”。

    舒舒觉罗氏当日的言行,是绝对瞒不过敏若的。

    甚至她当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载下来,整理出一页纸送进了宫里。敏若前后看了三遍,没有一个字提及小女儿的。

    她不伤心,只是有些心疼原主。

    她不缺爱,不缺来自父母的爱,她有对她来说最好的爸爸妈妈,自然不会在意舒舒觉罗氏。可舒舒觉罗氏,就已经是原主的全部了。

    遏必隆早逝,除去姊弟,原主在许多年里只有舒舒觉罗氏这个长辈至亲,待舒舒觉罗氏可以说孝敬非常、恭顺备至,可即使是在原主的前世,也没见舒舒觉罗氏待她多好、多上心。

    那个可怜的姑娘一辈子被爱的有限,所有人都在取舍游戏中舍掉她取了其他,嫁了个男人偏偏是世上最无可能一心疼惜珍爱她的人。九死一生生下了一双儿女,结果女儿早早夭折带走了她的半条命,她也无福活到儿子孝敬她、将她带到宫外过宽心日子的那一天。

    何其可怜。

    敏若是个最冷静不过的怪物,哪怕不在意舒舒觉罗氏,心里未曾因为舒舒觉罗氏的死亡而有什么悲伤,面上还是悲痛欲绝地痛哭了一大场,然后“萎靡憔悴”地卧床数日。

    康熙匆匆回銮这在原身前世是好像也是有的,但似乎是因为四阿哥染痢的缘故。彼时舒舒觉罗氏没有法喀那一口气吊着也早没了,自然谈不上回来宽慰她什么的。

    今岁四阿哥也染了痢,病势不重,但痢病在当世是很重的病症,佟皇贵妃报与康熙知道,康熙果然回銮。

    回銮之后先去给太皇太后请了安是旧例,从慈宁宫出来,他却直奔着永寿宫来了。

    敏若险些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布置现场,好在她这段日子“悲伤”得很认真,通红的眼睛那是现成的,大概理了理头发,“憔悴悲惶”出去迎驾。

    这告诉我们平时的积累是很有必要的,关键时刻能不掉链子,拼的就是平时的用心。来,整理出一页纸送进了宫里。敏若前后看了三遍,没有一个字提及小女儿的。

    她不伤心,只是有些心疼原主。

    她不缺爱,不缺来自父母的爱,她有对她来说最好的爸爸妈妈,自然不会在意舒舒觉罗氏。可舒舒觉罗氏,就已经是原主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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