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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发现居然才四点，反正她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见见保罗也不算麻烦。她在电话里许诺二十分钟后到，要保罗在办公室里稍微等她一下。她还叮嘱萨曼萨给他倒一杯她们最好的下午茶。

    等乔琳赶到工作室的时候，这个年轻导演穿着件棕黄色的衬衫，正翘着二郎腿在她的沙发上看杂志，是《间谍》杂志。

    “选择不错。”乔琳一边出声评价，一边把自己的包和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什么？”安德森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杂志。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儿看到还挺有讽刺感的，”安德森笑着把杂志卷了一下，“考虑到那篇嘲讽奥斯卡的文章里还提到了你。”

    “是吗？”乔琳没把这当成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我想我绝对不是里面最大的靶子，老实讲我还挺受宠若惊的。”

    安德森对她的说法很感兴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好吧，《间谍》是不是又在攻击奥斯卡拉票游戏的事了？我想他们还忍不住提到了《阿甘正传》和凯奈迪总统？我记得那里面有个阿甘跟总统握手的镜头，《间谍》的编辑们不会放过这个细节的。”

    安德森闻言笑起来，“确实。”

    “《间谍》是本足够疾世愤俗的杂志，很有纽约那种东海岸气质，可它本质上还是对名人着迷不已。被他们提到，即使是恶名，也代表了你已经是他们足够痛恨的名人群体的一员了。不过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对凯奈迪家族的着迷程度堪称恐怖，我曾经奇怪过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谈论凯奈迪一家，却又总是要嘲讽另一个民主党名门？说真的，要说管不住□□，两位总统先生都差不多嘛。”

    安德森哈哈大笑，他知道乔琳是在说现任第一先生，在他1992年竞选总统的时候有位女性站出来说他们有长达12年的婚外情，一时之间到处都是他的桃色新闻，直到他的政治盟友兼妻子、现任第一夫人陪着他上了cbs访谈节目《60分钟》。

    在那出大秀里，第一夫人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坚定又理智的“好妻子”，表示自己出现在节目上是为了展示自己对丈夫的爱和支持。当乔琳看到她用一口恰到好处的南方口音说“如果你们不喜欢他，那就别给他投票”时，乔琳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顶级公关的损害控制策略。

    观察政客如何在严重的话题上避重就轻，一直是乔琳最喜欢的一项业余活动。跟他们一比，就是最资深的好莱坞人都只能算是小学生。

    “不过我后来才意识到，后者输在他的生活尚且还缺点古希腊悲剧式的闭幕。”说到这里的时候乔琳知道自己的话不那么恭敬，做了孩子气的耸肩表情。

    安德森被她那种冷嗖嗖的幽默感逗笑了，她不像最开始看起来那么“上流”了。

    两个人闲聊一会儿后开始转入正题，乔琳对剧本《西德尼》里的一些地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特别是结尾男主角西德尼在去见门徒约翰和克莱门汀的时候突然被杀的那个场景。这是个有点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结局，就在观众们以为西德尼解决了被吉米勒索的麻烦，可以跟像养子一样的约翰一起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突然被旅馆里的那个嫖客人质找上门来，西德尼倒在了血泊里。

    乔琳有点能理解保罗的用意，可她真的很想吐槽这剧本本来就是那种很难收回成本的内容了，悲剧结尾，你是认真的吗？

    可她又真的很喜欢保罗剧本里那种对人物角色的刻画，他真的知道怎么在低预算的情况下做这件大部分导演编剧在预算更多的情况下都没法完成的事，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技艺，可乔琳认为这实际上是一种天赋。

    “你一定要留着这个结局吗？”乔琳拧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年轻导演，“你不觉得这有点太俗了吗？用整整一部电影的时间来建立一种父与子的关系，在结尾的时候抹杀掉这一切？这算什么？一种宿命的惩罚？”

    保罗听着她的话，也皱起眉头，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拉扯了几句，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拍出来看看。当然他们都知道根据合同，这部电影的最终剪辑权属于乔琳，如果她真的讨厌这个镜头，她可能会让剪辑师删掉。不过乔琳很少做出这种破坏导演制作完整度的事，她喜欢通过说服别人来达到目的。

    他们还说了一些项目部署上的事，乔琳批准了他在这电影里使用变宽镜头的预算，整体预算也上升到了400万。

    保罗提出来他没有乔琳的个人电话，乔琳不仅把车载电话的号码写给了他，还写了私人手机和酒店房间的号码。

    她说：“这些电话里总有一个能找到我的。”

    在这次谈话的尾声，保罗说了句出乎乔琳意料的话。他说：“我忘了祝贺你没获奖。”

    乔琳闻言挑了下眉，“恭维话我听过不少，你这话倒是很新鲜。”

    保罗笑了一下，略带得意地说：“那不是你最好的表演，我知道你能比那还棒。”

    乔琳闻言笑起来，用一种极为轻快又带点讽刺的语气回复说：“对赞美来说，这句很聪明，非常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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