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在三楼会议室，皮勇主持召开了党政联席会议。原本是上午召开，因为牵涉到人事调整，皮勇和简耀两个人酝酿了一个上午，这才推迟到下午。

    会议审议了计生、殡葬、土地及农业工作方面的经费支出，接着由纪委书记荆涛通报了雷升指使梅三栽赃诬陷马鸣的情况。

    完毕后，皮勇讲道：“同志们，最近我们乡不是很太平，多事之秋啊。前面有林深同志的纵火案，如今又发生了栽赃陷害的丑事，说明我们干部队伍建设出现了问题。作为党委书记，主抓党风廉政建设，是第一责任，我首先做检讨，平日里抓得不够实不够狠，以为红红脸出出汗就可以了，大家也都能做到自觉自律。实际上，我看呐，是瘸腿驴子跟马跑——还差得远。

    有些干部根本没有把我在会上讲的党纪政纪要求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会议室照样我行我素，就连基本的法律法规意识都没有。我们是党员干部，是乡镇干部，平日里是要跟群众打交道的，要树立威信，更要知法懂法。同志们，要加强学习，加强自我锤炼，提升政治理论素养和自我修为，把子不正，犁地就会跑偏，这个道理大家都懂，这个我也不再多说了，下来，我讲党课时再强调。”

    皮勇停顿了片刻，喝了口茶，转换话题道：“下面，我讲讲绿色矿山建设的事。首先传达县里专题会议精神。昨天上午，县里召开了第一次推进会，会议由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方有为同志主持，叶志坚副县长及各相关责任部门一把手都参会了。

    会上，大家畅所欲言，提出了一些宝贵的意见，在县府办的指导下，对方案进行了修改完善，根据会议精神，下一步会起件报请区政府常务会审议。这个事，党政办抓紧时间办理。”说完他看了一眼列席位置上的雷升、马鸣和陈丽娟。

    三人神色各异。雷升面色苍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紧张，马鸣则青涩而坚定，陈丽娟温婉恬静。

    皮勇继续道：“大家要对这项工作有正确认识。首先，这是个好事，我多次在不同场合都讲过，今天我就婆婆嘴再啰嗦几句。往小了说，大家都有私家车，在宝山乡如果不下雨，每周你都得洗车，粉尘污染很严重，有时候下雨了更严重，粉尘、矿物颗粒随着雨水落下来，车身更脏，如果我们绿色矿山建立起来，做好除尘、降尘工作，你的车就不用那么脏了，我们也能呼吸到新鲜干净的空气了。

    我们还有条件大力发展旅游业。宝山乡旅游资源丰富，可因为矿山、石场开采发展不起来，一天到晚灰霾漫天，谁来旅游，旅个锤子！往大了说，人命关天，前排村有一家三口，都在石场打工，结果，都得了尘肺病，现在在县医院躺着呢。同志们，我们真得改变一下了，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也为了父老乡亲。

    其次，我要纠正一个观念，绿色矿山不是不要经济发展，是转换思路，用另一种更科学合理更好的发展方式来发展矿山，只有这样发展，才能实现经济、社会、环境的协调，资源才能利用好。这个要有一定理论认知，下来，我们在具体的调研和工作中会慢慢体会到。

    第三，县委启明书记、有为常务都大力支持，这个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上面的动向。前不久，省里开年中经济大会，省长在讲话中重点强调了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要求从过去的粗放型、分散型转到绿色、协调、可持续上来。

    随后，岭南日报就发表了评论员文章，进行了详细的解读，即践行科学发展观，走绿色生态发展之路是大势所趋，我们岭南作为改革大省、前沿阵地，要探索创新，先行先试，创出一条特色之路。陈丽娟，你把复印的那篇评论员文章发给大家。”

    陈丽娟立即招呼马鸣，两人一起将打印件发给了领导班子成员。

    大家呼啦啦地翻着看，神态各异，乡长简耀抬头望着会议室的墙壁，面无表情，眉心却慢慢拧出了一朵花，心里有些担忧，如果省里真的要推行绿色发展，皮勇就有了尚方宝剑，这可如何是好？

    此后，皮勇又讲了几分钟，他现在是利用一切场合和时机来给班子成员洗脑。他很清楚，推进绿色矿山发展，班子意见不统一，大家不支持，做起来会很难。

    党政联席会议结束后，接着召开党委会。会议只有一项议程，审议对雷升的处理意见。

    马鸣和雷升都离席回避。

    纪委书记荆涛拿出一张打印纸，宣读了派出所出具的调查报告，将雷升栽赃陷害的情况作了详细报告，会场里的有些领导是不知道情况的，听到后惊诧不已，乃至窃窃私语。

    读完调查报告，荆涛又拿出一张纸，继续读道：“根据《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和派出所出具的官方调查报告，经征求县委纪委口头同意，除了派出所行政拘留5日、罚款500元，赔偿马鸣精神损失费1万元外，拟对雷升同志做出如下党纪政纪处分：撤销雷升同志党政办主任职务，降为副股级公务员；根据县委组织部有关规定，行政拘留期间，按本人原基本工资的75%计发生活费，不计算工作年限；留党察看一年。汇报完毕，请领导审议。”

    皮勇道：“万委员，关于雷升的岗位调整你来说说，一并审议吧。”

    万永军将滑下来的那屈指可数的几根长发撩到光明顶中心位置，说道：“经研究，拟将雷升同志派驻到竹子林村做驻村干部，我们跟他本人谈过，本人同意。请领导们审议。”

    由于皮勇和简耀事先通过气，达成了一致意见，所以这项纪律、人事议题顺利通过。待雷升完成拘留处罚后就可以去驻村了。

    问题是，谁来接替雷升？雷升一动，不少人都得动。那么意味着有人要提拔了。但皮勇并没有抛出这个议题，主要是因为他并没有想好人选。

    其实，在国家公务员编制中，并没有股级这个说法，最低就是科员，这是正科级单位乡镇为了鼓励、提高干部积极性，自己设立的职位，就像马鸣报考的本来就是科员，可到了这里，只能从副股级开始算，等你干了两年后才能提拔为正股级，正股级等于科员身份，科员满两年后才能提拔副科级干部。当然，如果有立功表现，还是可以突破这些限制的。

    这样做也纯属无奈。在乡镇，副科级领导职数太少，提拔空间极其有限，很多人一辈子就是个科员，俗称老板凳。实行副股、正股、副科的升级制，等于是本来三个台阶的距离，现在把它拉长成了九个台阶，一步一个台阶，会让干部有动力，有成就感，但长度其实是一样的。

    这时，朱铁林的大嗓门突然喊道：“书记，谁来接任党政办？这么重要的岗位，不能断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