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傅阳侯府-《新亭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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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利水,几艘渔船随着秋风缓缓而下,并不算大的渔船上坐着北来的男女老幼以疲态的身子躯卷而坐,让孤舟显得略显拥挤。面容凌乱的他们眼神呆滞的望着缓缓而行的水流,而他们的终点就是历阳,月余的流散让他们内心仅剩的一丝希望就是到了江边能找到一艘渡过大江的孤舟而已了。

    他们都来自关中的扶风槐里,也是邻羌侯邓攸的故乡,原本他们可以去凉州避难,只是因为邓攸觉得凉州也非久守之地,就算慕容有怜悯之心,但邓攸三代人都是守边之将,邻羌侯之爵位也是靠着对慕容氏的战功所封,这让邓攸深知慕容氏可以饶恕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放过邓氏。而巴蜀之地,随着宕渠王的僭位称帝,南下是唯一的出路了。

    而乔逊的书信是想让邓攸一家都能到江南避难,可久经沙场的邓攸一生中不可能有“逃”一字,就算不是为了对陈宋的尽忠,战死沙场也是对祖宗留下的爵位有一交代了,所以也只能让尚在弱冠的次子邓允带着老母窦氏和乡里百余户趁着慕容氏的铁骑未渡蒲坂时出了武关。

    但南逃之路过远,这乱世并没有给徙民留下一条光明坦途的生路,淮北之地已经遍地烽火,躲过了慕容氏的游骑也躲不过盗匪,颠沛流离的徙民或是今日散落荆襄,或是埋骨他乡,当重重困难以过之时,他们回头望去,除了已经远去的家乡就是遍地狼藉的徙民,武关而出的百余户人家,过了淮水只剩下了十余户。

    窦氏母子面容惆怅,和其余徙民一样,长时间的颠簸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但这一路遇到形形色色的他乡之客,当他们询问起关中的形势,得到的是杂乱无章的回答,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八个字:“长安城破,天子蒙尘。”

    秣陵,这里是陈宋帝国社稷中兴的中心,与两京不同,这里未受到北方战祸的影响,陈宋盛世时的景象在这里依旧延续。作为锦绣江左的中心,秣陵的繁盛往往让北来世家公子沉迷其中,让他们忘了刚刚过去的中州沦没、天子蒙尘,还有已经沦为戎州的故乡。

    广阳门外,南御道。这里是谯王陈旭初到东南后为自己的左丞相府属臣安排的官邸,但诸世家初到江东所思者并非是北伐慕容、匡扶社稷,而是纷纷收购园墅,置办外宅私产,向三吴地区去圈占那些南土世族并未染指的山泽、庄园。而负责纠察百官的葛遥并不在意北来世族的种种不法行为,作为胸怀政治抱负的他来说,这些世家的支持是他辅助谯王中兴的重要力量。

    入夜的南御道每座官邸朱门外的灯笼在秋风中摇荡,与台城外的喧哗不同,这里显得格外安静。乔逊一如习惯的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换上了那件宽厚绸袍,夫人梁氏也为他整理着衣襟,可是他的面色依旧严肃,让身后的梁氏欲言又止。

    “好了老爷。”

    婢女娇小的声音传来后才让乔逊长长的出了口气,面色也轻松了不少,梁氏见状便是装作无心着柔声开口:“庭君最近一直追着我问乐安公世子的事。”

    乔逊闻言皱眉回头看着刚到自己肩旁的梁氏,不解问道:“怎么?着急出嫁?”

    “嘻嘻,庭君毕竟十九了,何况她在同龄世家女当中,未来的夫婿是最好的,当然要急了。”

    梁氏一副慈母样解释着,乔逊也是哼声一笑:“急也没用,乐安公世子随琅玡公北征,我前日问过葛公,前线依旧没有传来消息,不过庭君她这爱攀比慕虚荣的性格可要改一改,要不然以后......。”

    乔逊在言语中看见梁氏面露担忧的神色后便也是不在继续说下去,而是关怀着问:“怎么了?”

    “额,没什么,我只是想庭君若是知道前线还没有传来消息,会不会......。”

    “莫要瞎想。”乔逊快言打断了梁氏的担忧,转而安慰道:“没有传来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沙场之事,若是传来消息无非三种,一是增援二是军需三是捷报,现在哪种都没有,说明琅玡公的军队推进迅速,并未遇到什么困难,何况这一次敌人也并非实力强大的慕容氏军队,只是青徐的叛军而已,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的安慰却还是没有让爱女心切的梁氏感到安心,反而有些无措:“可是琅玡公今年才十七岁啊,朝廷便将仅有的三万精锐交给他统领,春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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