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瓦里斯-《冰与火之血狼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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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丢了就把它找回来。”她说。

    “那可不行。”瓦里斯笑着回复,“丢了有丢了快乐。”

    他们点上了大厅的油灯,火焰在灯油塔中跳动,给客栈的大厅带来了昏黄的光亮。人人喜爱这种氛围。

    第四杯下肚。

    他倚靠在拐角的小小区域,寒风吹过大洋,在里斯也能感到略有凉意,这个拐角刚刚好。

    许久之后,他面前的肮脏座位渐渐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水手、客商和旅人,他们使用各种各样的语言,瓦里斯一度觉得自己身处菜市场中了。

    作为君临的情报总管,他希望得到的消息自然是来自于东方,而不是西方。大部分商谈的都很对胃口,但很多他都已经知道。

    “要说搞笑的事,我这可听到一个,”一个年轻人哈哈大笑,“我听说,黄金团在密尔准备向争议之地开战前解除了合约,于是密尔总督不得不向其他城邦派使者宣布取消宣战。他派的使者被泰洛西大君剥光了衣服,在他后背上纹了‘我错了’几个字。据说,大君还让歌手以这个为题写歌,凡是写得好的,都大大有赏。”

    这是个好故事,他和伊利里欧的行动减少了不必要的战争,瓦里斯心想,如果他笑得比较少就更好了。

    除了让他不想笑的笑话外,他还听到了很多关于龙的消息。在维斯特洛,谈论龙就像谈论来自远方的和上古的传奇故事,但在这里已经绘声绘色,抛开所有不确切,传言中都有美丽的女王和她的三头龙。

    “四头龙,”他听到一个水手模样的人说,“‘长尾号’的伙计在我这里购买‘橘子’时,他说,他在弥林看到了四头龙,并不是三只。”他如此确定,让瓦里斯觉得好笑。

    三头龙与伊利里欧赠送的礼物互相对应,与那女孩的家徽相互对应,与他的祖先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及他的姐妹所拥有的龙数量对应。

    “四”是糟糕的符号,神不会为那女孩安排如此拙劣的数字,如果有神的话。

    “最大的那只是红龙。”

    是黑龙,瓦里斯心里纠正。这也是被伊利里欧证实的消息,更何况,化石龙蛋中没有红色的。他在少年时也曾编造过一些荒诞的谎言以求取关注。

    他不得不通过引导,转移话题。否则今晚他们能谈的就只有龙了。他不想听一堆醉鬼讨论坦格利安家族所有龙的名字。

    当话题转移到战争,这个少年明显话少了,而旁边年龄更大的大胡子雇佣兵模样的人则提供了更好的信息。“瓦兰提斯可能参加渊凯的反龙母阵营,但他们面临多斯拉克人的威胁,所以他们不可能投入太多力量远征奴隶湾。我倒是听说,往东的海面到处都是铁群岛的海盗旗……已有很多商船遭殃,难道维斯特洛已经这么穷了,铁民非要跑这么远抢劫?”

    铁民在袭扰河湾地,但为何要向东?大海已经够复杂了,他只希望去弥林的路不要碰到这群海盗。这些消息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痛恨龙女王的远远不止里斯这些用奴隶的自由贸易城邦,”那佣兵斩钉截铁道,“布拉佛斯和潘托斯虽然废除了奴隶制,但他们的会长、总督暗地里接见渊凯的奴隶主,享用他们的礼品,他们怎么会站在龙女王这边。”

    “我听有些大老爷说,世界贸易是个什么圈?”说话的是个灰胡子的老头,“龙女王打破了这个圈。”

    “是啊是啊。多斯拉克人扫荡草原,抓住的奴隶大多都在奴隶湾出手,而奴隶湾向全世界分销……船东在奴隶湾卸下一船船货物,拉上一批批奴隶,全世界都有赚。现在好了,多斯拉克人大把奴隶无处卖,需要奴隶的城邦却无处购买……没了圈,贸易就不好做了。他们痛恨她不是当然的?”一个中年人戴着海豹皮的斗篷,满嘴黄牙,抿着嘴插话。

    “生意或许是不好做啦。就这个月,我已见到好几个大海商破产,喝了什么泪死在街头。几个妓女出钱才给收了尸。”说话的是一个满身肌肉的壮汉,像个码头工。

    那是他太贪心,一小瓶里斯之泪就值十几倍重的黄金,他却选择终结生命,不过这世界多的是这种蠢人,瓦里斯心想。

    “难怪哦。我听说魁尔斯人也带着舰队向奴隶湾出动了。”他们也要时常在奴隶湾购买所需的各种奴隶,在这里分销他们从东方获得的商品。

    “那龙女王岂不是四面都是敌人?”灰胡子老头道。

    “龙女王有龙,敌人再多又能如何?”少年插嘴,看起来像龙女王的潜在盟友。

    龙多也要有足够用的龙头。瓦里斯觉得已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陪少年扯龙的玄奇故事。可正当他起身的时候,竟进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人有着和蓝礼相似的外形,乌黑发亮的黑发,简直就是多年前他初见到蓝礼时的模样。随行的几人他不认识,但他们身上有着雄鹿标志。他们都是史坦尼斯的手下。

    瓦里斯很喜欢这个叫艾德瑞克风暴的少年。在劳勃去世前,他每年都会以劳勃的名义在他的命名日上送上礼物。这些礼物普通而平凡,但足够温暖一个孩子的内心。这孩子收到礼物后,会向劳勃回复热情洋溢的信,每每温暖瓦里斯的内心,他真希望这是自己的孩子。

    瓦里斯虽已改变妆容,但还是自觉拉下斗篷。这里光线暗淡,即使瓦里斯出现在面前,对方也不一定能够认出。他安静走出客栈,像从未来过这里。

    第二日一早,他照例与船长见了一面,给他和水手带去了从市场买的橙子。离开后就往小时候的住宅而去,实际那不是他小时候的住宅,他生来就是这座宅子原主人家的奴隶。奴隶主珍视瓦里斯他们的血脉。他父亲的父系可以追溯到坦格利安的疯子,号称“明焰”的伊利昂,父亲的母系可以追述至那位杰赫里斯一世的一个女儿。母亲的血脉源于黑火家族,具体而言来源于戴蒙黑火的第四子。他听自己的主人在售卖他和妹妹时这样宣称。他母亲宣扬的也大同小异,只是奴隶主将他父亲和母亲的血脉来源弄反了。

    奴隶主没有让母亲给他留下太多的兄弟姐妹,而这宣称的血缘也没有太多抬升他们的身价,至少没有抬升他许多。他妹妹被里斯的妓院挑去,妓院显然希望她的白发可以吸引到对狭海对岸王族有想法的恩客。他自己则被一家剧团挑去,大多时间是在为剧团里打杂服务,偶尔用自己的白发客串一下剧里王族的小孩。

    他所扮演过最伟大的人物是韦赛里斯一世的儿子伊蒙德坦格利安。对于这位扮演的人物,如今他只记得一句台词“你弄瞎了我的眼睛!你弄瞎了我的眼睛!”,他依然记得,只要用惨烈的语气,一只手捂着眼,一手指着对方就可以。剧团团长很认可他的表演,他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自己成为剧团长的一天。

    他随着剧团在各大自由贸易城邦表演,有时也会收到来自君临、旧镇的表演邀请。他的确游历了很多城市,但没有成为剧团团长。

    有一次他们在密尔表演时,一个长着浓密胡子,一头棕色头发的男人找到了剧团长买下了他。相当长时间里,他都以为是自己的表演不够好,剧团长才卖他,他反思自责了很久,反复回忆每一场剧里的表现,仔细思考在哪里对剧团服务不足。

    他成为盗贼王子后才彻底抛开这些无聊的想法。

    那个男人切掉了他的那个部位,让他变成一个太监。他早记不清那个男人的具体容貌,但血魔法呈现的诡异他永远无法忘掉。他听着他用奇怪的语言诅咒敌人,他没能听懂。

    而后他看到了影子,狰狞黑暗,影子戴着他的脸,他长大的脸。黑影从他们的房间穿越而出,他感觉自己可以控制黑影,他想控制黑影杀掉眼前的男人,但这和无法调动手指一样无力。他的精神也一样软弱。

    那个男人哈哈大笑,“是真龙的根,是真龙的根,”他看着男人喜极而泣,“我把你全部后代都献给了神,神满足了我,满足了我。”他没有看到神的应答,只听到男人癫狂的大笑声,仿佛能将房屋震塌。他那天流了泪。

    眼前的原奴隶主的房屋也在流泪。喷泉水通过山顶的管道引下,仆人们从喷泉池中取水,洗刷墙壁,打扫夹落在缝隙的巨大树叶。瓦里斯仔细观察,有两个仆人长着白色的头发,但他们都是年迈的老者,在草坪的边框栽培各种颜色的花朵。他们是苗艺师,不像他母亲,为这座居所的原主人兼职性奴和床仆。

    这里保留了他幼时大部分建筑。他曾在同样的喷泉中接水喝,在院子中捡拾从树上自然掉落的柠檬,他也曾在右边宽大的泳池边与其他小奴隶们一起欢乐畅游,因为他们第二日要被出卖,得洗个干净。

    后来他买下这栋宅子让人将泳池填满,在上竖起了巨大的竖琴雕塑。

    他记得购买这栋宅院的曲折历程和所遭受的侮辱。

    “要我把我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出生的院子卖给没吊的太监,那不如杀了我!”这主人没有意识到瓦里斯也曾是他的奴隶。

    瓦里斯满足了他的愿望。他花费了这座院子十倍的价格,雇用了无面者,杀害了这座院子的主人和他执着的继承者,直到这个主人的一个表亲觉得这是个凶宅。瓦里斯没有压价,按照原价买下了这座宅院,“多余的,就当是我对您亲人不幸离世的补偿。”他对那位表亲道。

    他离开这座宅院太久,而能够记下来的东西又实在太少,他不能确定自己父亲以及自己父亲的父亲是否也在这座院子出生。他们无足轻重。

    当船终于修好后,他将这座宅子以劳勃拜拉席恩的名义送给了他的那个私生子,连同他在里斯的所有资产。他把从他父亲那里拿的,还给了他。若是这位私生子足够明智不去追求依据血脉的权利,他活得会比大部分人要久。

    夜莺号在里斯的船坞补好了水密层的窟窿,修理了有些腐烂的船板,清理了有孔洞的夜莺船首,他们为它涂上了红色绿色蓝色黄色的油漆,让夜莺变成了花枝招展的美丽鸟,这代表幸运;在眼睛上,他们用黑白点缀,象征明察秋毫。瓦里斯喜欢这种装饰。

    船长十分熟悉里斯到瓦兰提斯的航道。他们继续乘坐夜莺号,在海上航行了三天顺利到达瓦兰提斯。

    瓦兰提斯的港口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城市都要大。它坐落在大陆最南端的海湾旁,把守着洛恩河驶向大海的一支入海口。海水与河水在这里交汇,交汇处被伸出两岸的山脉分成若干份包围起来。每一份被清理平整,形成天然的码头,停泊着来至全世界的船只,而水手、奴隶和船工不断将来至船上的货物搬下,运走,又将城中的产出运来装船。

    码头伸出岸边最远的地方筑有阻挡水浪的防波堤,堤上竖起高高的木架,上面挂着一排排被吊死的海盗、走私犯和其他罪犯,尸体周围盘旋着各种鸟。这和任何一个港口都没有区别,只是这里的尸体看起来比较多。

    他们的船缓缓靠近码头,码头的海政官员看到新船入巷,从三层的石楼中走出,打着旗语,让他们按照序号前往前方的泊位。

    石楼离吊尸体的地方实在太近,瓦里斯觉得,这简直是在惩罚辛苦工作的海政官员。但瓦里斯只闻到了大海的腥咸味。他希望他们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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