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杯茶-《大道问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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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认真的?”谢云渡却觉得更加匪夷所思,“这叫靠心诚?还不是靠修为。”

    “确实,”乐正辅道,“所以只建了不久,那条路便被废弃了。你是从中途上来的吧。”

    谢云渡呆了呆。

    “我印象里那条路前面一截是被堵死的,起始处也立了牌子解释。”乐正辅在近旁的案几上燃上了香,又把香炉的盖子阖起,道:“若要找古九谷的正门,还要再往东边走走。”

    “好吧,”谢云渡干笑了一声,所以他果然还是找错了。“那我……?”

    “既然来了,找我也是一样。”

    乐正辅看着一缕缕浅白的烟气渐从镂空的纹饰下升起,把香炉往谢云渡那边推近了些,又道了声“稍等”,便先起身出去。

    不多久,谢云渡再看到乐正辅时,见他从不知哪处角落拿出了一把扫帚,慢悠悠地从院子一角开始打扫。

    谢云渡坐不住了。他下意识想在纳戒里找出清尘符来,但那些杂物都在那场雷霆中烧毁,一时还真不剩什么能用的。

    “多谢,不过不用了。”乐正辅道,“我睡了很久,需要先活动活动筋络。”

    谢云渡听了觉着挺有道理,就又抱着小孩重新坐回去。他抬眼瞧了瞧院子另一头正在忙活的医师,默默掏出了传讯符。

    【小秋你听说过乐正辅这名字没?】

    谢云渡暗戳戳给楚少秋传了道讯。那边还没回,他就抬头先与人闲聊着:“前辈之前那是在闭关吗?”

    “也不太算。”乐正辅随口答他,“有难题未解。想得通时便想,想不通就睡觉。”

    “原来如此。”谢云渡点点头,“也挺好的。”

    他是真觉得这样挺好。虽然很多修行者坚持苦修,一天不修炼就不能行,但他们桃山素来走的是随心随性的路子。像乐正辅这样一睡几十年的虽不太多,但比他更奇怪的也多的是。反正修行者岁月漫长,当然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两人就这样间或闲谈几句,无非是今夕何年,哪家哪户发生了什么趣事,又出了什么新人物等等,倒不觉无聊。另一边的楚少秋也很靠谱,不多时就回了信;谢云渡悄悄低头看了几眼,一看也连带着想起了自己从前听说过的故事。

    乐正辅曾经也是名声极响的医修,不过那已是三四代人以前了。那时他也正当年轻,是古九谷最出色的弟子,古九谷的老谷主也最属意他为继任者;只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现如今可有九代的消息?”医师问。

    谢云渡心头猛地一跳,抬眼去看乐正辅,却只看见了他搬挪盆栽时的背影。

    “算一算,衍纪交替也有一二十年了吧?”乐正辅这话问得寻常。

    问了罢,他放正花盆,直起腰,又自答说道:“不过时间也还早。就算是渡世者,要真正成长起来也得几十上百年才行。”

    谢云渡的目光又落回怀中的孩童身上,忽而沉默。

    “……说那些做什么。”他良久看着这孩子,道:“他们那些子破事儿,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乐正辅闻言笑笑,便不再多言。

    待到香炉底剩余的香燃尽之时,乐正辅就着山泉洗净双手,在谢云渡对面坐了下来。

    谢云渡精神一振,也顾不得再想些有的没的,连忙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乐正辅。

    “你先不要心急,”乐正辅与他道,“这不是短时间就能有结果的事。”

    谢云渡心中微沉。

    “也不怕你笑话,刚刚见这娃娃的第一面,我还看走眼了。”乐正辅抬起香炉的盖子看了一眼香灰,又阖上。“刚开始我以为他不是真人,而是一个你们炼制出来的‘舍’。”

    “……你乱开什么玩笑?!”

    谢云渡眼睛瞪着他,脸上明摆摆写着两个大字,荒唐。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舍”是什么意思。

    修行者也是人,也有寿数枯尽之时。古往今来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大能,临终前却看不开,走了邪路,用精神力强行占据另一个年轻的躯壳——那便是“夺舍”。当然,谢云渡也听说过某些后继无人的世家、宗派,为了延续他们老祖宗的寿元,自愿献舍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魂魄占据他人躯体都有极多弊病。肉身与魂魄的不协调会迅速消磨寿命,更枉论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于是有人便说,如果夺舍行不通,那么重新炼制一副躯壳呢?

    数百年的准备,耗费数不尽的天灵地宝,再依照魂魄的特质一点一点地调整,就为了雕琢出一幅近乎完美契合的躯壳。做到极致的“舍”,传言中甚至能延续寿命数千乃至上万年之久。

    寻常修行者鲜少听得这等秘闻,即便听说了,也以为天方夜谭一般。但谢云渡却知道确实有不少人做成了;就现在神域里排得上名号的那些宗门,哪家里面没有用这种方式延续寿元的老祖宗?只是他们大都隐藏得极深,极少出手,所以很难被人探知虚实。

    不过,谢云渡还真见过一次。

    很多年前他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有一次师父寻访旧友的时候顺道带了他去,就见着了个一半年轻一半苍老的古怪道人,吓人得很。后来师父告诉他,那就是“舍”出了问题。从此谢云渡便觉得这种经人炼制的躯壳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无论如何,谢云渡也想不通这医修为什么会联想到“舍”上——这压根就不着边吧?

    乐正辅笑了笑,垂目摆弄着案上茶具。

    谢云渡道:“怎么,难不成我还说错了?”

    “你看这娃娃周身灵气外溢,但这种灵不是天赋的灵,也不纯粹是灵族的灵,更多的是灵材的灵。”

    乐正辅抬头多看了一眼孩子,依旧没有否定自己先前的判断。“灵气从他骨血深处根生,显然不是因为服食什么灵物造成的。再加上很多年前我见过一位……‘病人’,情形颇有几分相似。”

    谢云渡都气笑了,“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个假人?”

    “那倒不是。”

    乐正辅就着旁边的炉子烧上一小壶水,平缓与他解释道:“一则是我见你对这孩子十分看顾,不像那回事;二则是他太过于完美了,虽然完美地不似真实,但如果说修行界竟有人能炼制出这样完美到没有一丝缺憾的躯壳?更无可能。”

    而听到这时,谢云渡却蓦然一惊。

    他脑海中快速闪现过几个画面——那是古战场最末时,漫天业火中。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模糊看见了那座庞大的神像虚影,然后……

    谢云渡微微打了个寒噤。

    他忽然意识到,乐正辅很可能并没有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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