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断命-《大道问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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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弦音里没有任何回答。

    ……

    它只是化为了一柄薄薄的、小小的刀,然后在季无相侧脸划开一道浅浅的血口。

    一道全新的伤口。

    季无相几乎没有感到痛觉。但他缓缓抬手触摸着那道裂口,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极端可怖。

    “小牧。”

    季无相开口唤道。

    少年在最后一刻拼命抱着琴向一侧翻滚,听到巨大的轰鸣声在背后地面上炸响。掌力余震令他重重喷出了一口血。

    季牧彻底清醒了。

    季无相注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记得——”

    他平静说道,“为父一直是非常非常爱你的。”

    话音未落时,那暴怒的第二掌已劈向了少年近在咫尺的颅骨。

    季牧拼尽全力向前扑去,五指近乎痉挛地疯狂扫弦。

    停、停、停!!!!!

    尖锐至极的琴声密切如狂,一瞬间在狭窄的囚室内交织成无数道前赴后继的线,尖叫着拼命阻止身后那只凝聚了恐怖修为的手。

    季无相面无表情地反手震碎弦音,抬指一束灵力击向七弦琴。

    季牧困在石壁角落极力躲闪,蜷身将琴护在身下。

    那束灵力随即像洞穿一张窗纸一样洞穿了他的右胸。季牧肩骨粉碎,口鼻呛出血液,毫无停顿地换左手急急切弦。

    “又错了。”

    急促琴音中,一道又一道无形的屏障交替拦在季无相面前,又被他轻易地一步步踏碎。

    “我只教过你杀人,没教过你防御。”

    季无相缓步朝他走近,淡道:“就凭这个?你想拦住谁。”

    季牧咬牙不语。

    不行就换!

    他左手五指在极短一瞬间在琴弦间晃出一片虚影,每一句言灵都向内作用于他自己的身体——神通的力量透过胸膛贯穿的伤口疯狂地在经脉间、丹田中摸索,拼了命地想要找出破开修为封印的关窍。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快啊!!!!!

    细碎的血雾不间断地自季牧周身各处崩散开去,空气中渐渐浮动起新的灵力波动。他早已将精神力凝聚到极致,浑身冷汗流到近乎虚脱也不敢放手;就快了,他就快要可以——

    ……

    但这间囚室太小了。

    季无相走到季牧面前,只用了三步。

    他一把摄住季牧血肉模糊的肩膀,将少年整个人提起来,直至他足尖离地,没有任何倚靠。季无相就这样将季牧悬空抵在墙上,开始仔细琢磨这双不甘与恨意交叠的眼睛。

    他居然还在挣扎着用着言灵。

    季无相冷漠地扫了一眼那只左手,轻描淡写地用掌力震穿了少年的身体。

    七弦琴跌落在地。

    那道掌力直接震断了他从双臂到十指的所有骨骼,季牧几乎将一口牙生生咬碎,才强忍住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抬起头死死盯住季无相,眼底尽是狠色。

    他甚至还在笑。

    而看到这种眼神的一瞬间,季无相的心已彻底沉了下去。

    这绝不是他要的结果。

    季无相从来不是要用武力压制季牧。他要求的是他从身到心、彻彻底底的跪服。

    他可以容忍这孩子偶尔伸出爪子反抗——这甚至不是坏事;这样季无相就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将他反复击溃,再宽容地拯救他于痛苦之中,给他安慰。于是这种操控便得以无止境地循环下去、越陷越深,永生不得摆脱。

    但这次却错了。

    完全错了。

    ——究竟是为什么?

    季无相回顾着今日发生的每一幕,一时陷入沉思。

    他分明已经用上了所有对季牧而言最有效的手段,但却全部都得到了相反的结果。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还有任何补救的可能吗?

    季牧已是他如今仅剩的最后一件能握在掌心的利器。他绝对不能失去季牧。只要对季牧的掌控还在,纵使半生心血尽毁,他也依旧拥有着普天之下至锋至厉的刀。

    但这柄刀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挣脱他的控制,竟直到此刻也无一丝悔改。

    季无相转动眼珠,最后一次审视着少年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

    然后他久久注视着他一身反骨的儿子,陡然心生杀念。

    ……

    ……

    那缕杀念惊动了季牧。

    它就像一根尖锐的勾刺,猛地将季牧的神志从半昏半醒中吊了起来。他撑开眼皮,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季无相生平第一次对季牧生出真正的杀心。

    季牧对杀意的知觉何其敏锐。甚至在连季无相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季牧就一瞬间便知道了。

    父亲要杀他。

    为什么?

    季牧双眼透出不解。

    父亲明明是知道的。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不听话,他生来就是会这样反抗,他生来就一直是这样。在季牧此前全部人生的每一个瞬间,记忆中数都数不清的那么多次,无论怎样,但他知道父亲其实从未有一次是真的

    想让他死。季牧也就这样信了。他以为这就是世间真理,绝不会变,会永远这样。

    但它却变了。

    “原来……”

    季牧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面前的这个人,其实与世界上其余任意一人都没有不同。

    等到最终,他们都还是要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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