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52节-《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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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便道:“倘若是从前,我还可以替你做主,但是现在我既无心也无力。除非沉砚自己求了主子,否则我是没法子的。他现时跟着君侯南下去了,你是不是要留在府里等他?倘若等他,依旧在我身边当差,只怕不能叫你如愿。去老太太院里,她老人家和善,到底也是一样的。”
凤萧哭着摇头:“我们没说过这个,他只送了支钗给我,并没有别的话。”
林容去抚她的泪,叹:“傻丫头。”凤萧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终是跪在林容面前:“奴婢愿意回江州去,日后不能服侍县主左右,请主子多加保重。”
弇山院虽依旧叫人把守着,老太太照顾得却颇为周全,吃喝用度皆是精细无比,又另派了五个经年的老嬷嬷过来坐镇,寻常不叫那些小丫头伺候。每三日便叫大夫请平安脉来,又在院里给她设了小厨房,一日日商量着进补。林容过了四个月,便不再呕吐,陆慎又不在身边,得了回江州的允诺,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
老太太每五日来瞧她,曾数次问:“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叫六哥儿这样恨你,像待仇人一样待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做了两年的夫妻,又岂能没半点情分?”
林容这才知道陆慎并没有以实情告之,只含糊道:“老太太,总之,都是我的不是。说得清楚些,免不得连您老人家也要记恨我了。”
老太太只得叹气,拍拍林容的手,又忽笑出声来:“当年你初嫁宣州,虞嬷嬷回来禀告,说这位新夫人,容貌脾气都是地地道道的的江南女子,只立得正主意,将来未必不能拿住君侯。”
林容不解,老太太接过丫鬟手里的燕窝,哼哼道:“你还别装不明白,我经的事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哪有瞧不透的?他做什么,你一概不在意。你做什么,他一概都在意。这还不算拿住了么?”
林容只低头,并不答话,在不在意又有什么相干?默了默道:“老太太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将来我走了,自然又有好的来。老太太是福寿两全的人,以后自然也要享重孙辈的福的。”
老太太只摇头:“拿不住他的人,他轻易能瞧上吗?”又站起来,慢悠悠叹气道:“走的时候话说得满,事做得绝,办不办得到,那还两说呢?”
一时话毕,回了荣景堂,坐下换了衣裳,受不得馋,叫厨房另送了宵夜来,正喝着茶,便见虞嬷嬷急匆匆跑来:“老太太要生了,要生了,说是羊水破了。”
老太太惊得立刻站起来:“算着日子,还没到呢,我走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羊水就破了?”
虞嬷嬷回:“虞四奶奶陪着说话呢,似是说了个笑话,夫人也被逗得笑了半天。没一会儿,就说不舒服,叫请了大夫产婆来。夫人开始还不说呢,大夫、产婆来了一瞧,才知道是羊水破了,今儿晚上只怕就要生了。”
老太太急匆匆往弇山院赶去,一府的女眷都在哪儿候着了,二奶奶、虞四奶奶忙上前扶了她老人家坐下:“大夫说,还早呢,只怕没三四个时辰出不来。”
太太坐在一旁:“瞧她的身子骨,生上两天也是没数的。老太太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看着,您老人家近来比不得从前,没得这样生熬着的。”
老太太只摆手:“都坐着等吧,现在即便是回去,又哪里睡得着的?”
林容直熬到天亮时分,浑身汗透,嘴唇已叫咬出血痕,昏昏沉沉连半分力气都没有,几乎怀疑自己将会死在这里。
一旁的产婆强喂了参汤,一面去按林容的肚子,一面劝:“夫人,您再使点劲儿,已经能看见头了,已经能看见头了。”
林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陆慎,双手攀着床帐,咬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我不成了,生死由天了。”
话音刚落,便闻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叫她悠悠转醒,产婆抱了孩子到林容脸旁:“恭喜夫人,是位姑娘,长得跟母亲一样俊。”
林容偏过头去,见那婴儿红红的、皱皱巴巴,实在称不上俊,她刚生下来就活泼得厉害,带着湿意的胎毛蹭着林容的脸颊,毛茸茸的像初春的嫩草。
林容忽流出泪来:“真好,是个女儿。”又闭上眼睛,挥挥手,坚定道:“抱她走吧!我不要再见她。”
产婆略显诧异,抱出去给长辈瞧瞧那是应该的,只这‘不要再见’又是什么意思呢?只这种深宅大院,不好问什么,到底抱了孩子出去,迭声道:“恭喜老太太、太太并各位主子,夫人生了,是位姑娘。”
太太立时便变了脸色,搁了茶站起来:“是位姑娘?怎么会,我瞧她平日里最爱吃酸,酸儿辣女岂又错的?连大夫都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老太太虽免不得失望,却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的第一个孩子,听得儿媳妇这样说,当下抱起来,笑吟吟道:“瞧着孩子,哭声真有劲儿,随她爹了。”
一时又意有所指:“这儿女都是缘分,托生在咱们家,都是一样的。外头那些中等人家,尚且知道姑娘家比小子更尊贵些,更何况咱们家。”笑着去逗那小婴儿:“何况你又姓陆,陆家的姑奶奶又岂是好相与的?”
那婴儿的哭声竟渐渐小了些,一时屋内众人都奇,奉承道:“咱们家大姑娘,这是欢喜曾祖母呢?这样小的一个人,才出生,到底是血脉相连呢?”
众人只顾着那婴儿,并不曾过问林容,倒是虞四奶奶抚开帘子进屋子里来,见林容已叫人收拾好,已换了衣裳,带着抹额,坐在床褥上进食。
虞四奶奶挥手,叫婆子把鲫鱼汤端出去:“你就要走了,喝了这汤涨、奶,反而难受。另换些好克化的来,我那时吃的是枣泥糕,热量高,跟巧克力也差不多,吃两块儿,就有力气了。”
林容吃了一大碗鸡汤面,这才放下筷子,瞧了瞧屋子里的丫头:“在这儿说,你不怕她们听了去?”
虞四奶奶摇头:“我不像你,我管家将近十年,这些人在我眼里就是个物件,泥捏的人,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敢传出去,就是不顾着自己的命,也要顾她一家老小的命。嗯,我比你知道怎么在这个地方生存。”
林容不说话,只默默吃着糕点,又听虞四奶奶笑:“你倒是也聪明,我从不显露什么,也叫你猜出来。猜出来,也知道看人脸色,并不来问我。其实你想得也没错,裴令公,也就是你师兄吧,的确给你留东西了,叫我事先得了去,我也的确扣着不肯给你。”
她说着拿出一块儿玄铁令牌来:“不管你信不信,我虽看不惯你,却也不想你死,我手上是沾过不少血。”
林容并不与她说话,接过那令牌,细细摩挲着,不一会儿,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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